头像来自@紅

【天下第一剑】

1.任飘渺

常言道,十岁不成国手,终身无望。

任飘渺的十岁如何,我们不得而知,从其后来的结论不难推测出,他的十岁大概是已经成为国手。十岁的国手,听起来实在是荒谬。然而成常人难以想象之事的人必定是少见之人,这或许又合情合理。

他现在的名字叫神蛊温皇。

神蛊温皇的过去几乎是个谜。俏如来曾在山洞中找到巫教之子灭族而逃的记录,但他并不深信。世人对温皇的态度大抵如此。

温皇是一个叫人怀疑的人。这并不是说他谎话连篇,滴水不漏,而是在他的长期个人努力下,他成为了一个全然可疑的人。他说真话,让人起疑,他说谎话,让人将信将疑。做人做到这个地步,已然可以说是非常之成功。然而温皇不完全是一个谎话家,他的剑是真的,任飘渺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剑。

任飘渺的剑,想必早已威震武林、天下皆知,毋需再做介绍。

任飘渺用一柄蓝色长剑,剑身银白,开刃处散发出淡淡的蓝光。这剑的细节不止于此,虽想细细溢美,但这实在没有必要。剑术的技艺并非是武器的杰作,而是执剑者本身的技艺。

据说任飘渺使出第一剑时如呼吸吐纳,好似他天生就该使剑。这一剑挥得行云流水,惊世骇俗。所谓国手之谈,不外乎此。然而他的第二剑可就难了。

这一剑花费了他数年数月。剑客挥出好剑时往往会有福至心灵之感,这灵感迟迟不临,好似先前一剑的畅快轻盈是梦幻一场。练剑也是练心的过程,年轻的任飘渺有一颗出奇沉静的心,他每日花费数个时辰挥剑,未能如愿。

有一天午后,他照例在后院练剑,转身间斩下一枝梨花,即知剑法已成。

这是他的第二剑,如惊蛰响落,风折梨花。

后来他挥剑挥得越来越快,越来越快,一开始需要数年数月,再后来只消三天两天,一直挥到第九剑。九剑一出,苍生颤栗。此时他已经天下无敌,剑也不再是剑,只是杀生。这并不是他想要的。

任飘渺是一个虔诚的求道者。

任飘渺想要一剑,他从始至终想要的都是挥出一剑,他挥出一剑,即刻转而奔赴下一剑的追求。

而这第十剑,他怎么都挥不出来。

任飘渺化名为神蛊温皇,遁入苗疆,不再执剑。

神蛊温皇工于心计,既有凤蝶照顾,在还珠楼的生活如鱼得水,而另一方面,执剑的任飘渺,他竟感到落寞。

 

2.宫本总司

很多年前以前,宫本总司渡海而来,踏上中原的大地。中原的大地广袤干旱,风吹起尘土、卷起沙子,旅人宫本总司晚上脱下斗篷,斗篷上全是沙子。那确实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,曾经他惊异于中原的土壤远离海水的腥味,后来他像说家乡话一样熟练地使用中原的语言和人交谈。

后来他在中原收了两个徒弟,一个叫俏如来,一个叫雪山银燕。

很多年以前,宫本总司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,他的徒弟俏如来偶尔也会表现得沉默寡言。俏如来的沉默寡言和宫本总司年轻时的沉默寡言不一样,俏如来其实一直在说话,但他很少表达自己的情绪。俏如来有一个沉重的父亲,宫本总司看俏如来,有时觉得看到自己。

十五岁时宫本总司成为东瀛第一剑客,桐山守带他去比武,他连斩十一人,遂名声大噪,世称当世第一。

桐山守是西剑流的祭司,是一个颇有地位的人,宫本总司是桐山守的养子。宫本总司不喜欢西剑流的理念。

他的命很重,但是剑很轻。

天下武功唯快不破,宫本总司有东瀛最快的剑,快得不似他沉甸甸的命,快得像一双震颤的蜻蜓的翅膀。每当他觉得喘不过气来时,他就挥剑。他的剑很快,看不见剑,只看见凌空一闪。

他背着剑渡海而去,此前,他从不知道海对面的样子。

土地的触感厚实干燥,像一只干燥的掌心。

很多年以前,初来乍到的宫本总司路过不悔峰,那个时候他还不太认识中原字,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他只是觉得字很特别,朦胧的什么东西压在他的心头,用手跟着比划了一下,后来他认识了这两个字,但并没有特别在意。

宫本总司在中原给自己起了个中原名字,叫萧无名。

他既是宫本总司,也是萧无名。

宫本总司一直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的人生总是纠葛,义父对他有恩,但他无意留在西剑流,他喜欢中原的徒弟,但他归根到底是东瀛人。他在纠葛之时,剑仍旧很快、很轻,再后来他甚至不用剑,指间一点,就是一道剑气。

剑道宗师名副其实。

很多年以后,西剑流败退,义父身亡,宫本总司站在西剑流离开的渡口。那渡口也是他来时的渡口,他闻到海水的腥味,竟觉得生疏。他在空气中比划那两个字,不悔、不悔,晦涩的感觉在心中留存很多年,原来一直都在。

船上的神田京一向他招手,他亦挥手作别,神田京一是宫本总司的弟子。

很多年以前,宫本总司第一次踏上中原的领土,没人送别,也没人迎接,颠簸的旅途让他有些疲惫,但精神振奋,因为他是带着他的剑来的,他一定会遇到什么人。

 

3.万朔夜

万雪夜在成为万朔夜之前,并不是一名刀客。

这听起来颇像某种诡辩,若说万雪夜与万朔夜有什么不同,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。万雪夜的刀是万朔夜的刀,万朔夜的刀也是万雪夜的刀,万雪夜的身体是万朔夜的身体,万朔夜的身体亦是万雪夜的身体。而他们的心,或许也没什么太大不同。

只不过万朔夜是父亲的儿子。

万朔夜的刀法师承自万曙天,万曙天的刀曾经是天下第一的刀法。

万曙天的刀是不杀之刀,以冻气麻痹敌人,二起封伤止血之用,江湖号称“仁刀”,受恩惠者无数。不杀,是仁。万雪夜自小跟随他学刀,但并不专心,她怕苦怕累,万曙天从不勉强。万雪夜武艺平平。

然而有一天,万曙天拖着残破的胳膊回来,自那天起,他不再是天下第一,自那天起,万雪夜成为了万朔夜。他不再叫苦叫累,而是一心想要承袭万曙天的刀法。他略有天资,但年纪尚小。刀握在他手里很重很重,光是提起就要耗费全部力气。万朔夜的手心生了茧子,很快茧子磨穿、翻盖,露出掌端剥去外皮的粉红色的嫩肉。父亲心疼她,让她休息。他偏不。

万朔夜说:“我可以吃苦。”

父亲说:“我不要你吃苦。”

嫩肉很快磨烂,挤出血汁,染红万朔夜的手心。

后来父亲死了。

或许父亲的死在落败那天已成定局,亦或是爱子身患绝症日渐虚弱摧残了父亲的心。父亲是一天一天死去的,他的死绵长得不可思议,甚至令人毛骨悚然。

在死前万曙天仍旧教他刀法,天下第一的刀法,曾经是天下第一的刀法。

万曙天的死套牢了万朔夜,这是万朔夜给自己戴上的枷锁。他决心向独眼龙复仇,哪怕这可能非万曙天所愿。

父亲那样高大,那样仁慈又那样温柔,像放坏的苹果一样萎缩佝偻,散发出酒精的糜烂味,被人欺压至死的失意男人,却也是父亲。

恋红梅劝他,赶他,他都不听。

万朔夜说:“我要去,我要夺回,夺回不属于他的名号,夺回父亲的愿望。”

恋红梅说:“其实我们都没有愿望。”

万朔夜说:“目标达成之后,我自然会走。”

恋红梅不看他,他也不看恋红梅。

武林高手的对决常常在一念之差,他的心够不够强大,万朔夜自己也不知道。

万朔夜自认为心如磐石。

万朔夜不止一次回忆起他第一次看见父亲的刀,那时万雪夜还是一个小女孩。她看见父亲手里拿着一个黑漆漆的大块头,感到十分新奇,伸手去摸刀柄上镶嵌的宝石。宝石冰凉,她只一碰就缩回手。万曙天握住她的小手,给她捂热。

他,她又怎么能忘记呢?

万朔夜的刀法,父亲的刀法,是天下第一的刀法。父亲的刀不会输给任何人。

近来他又得到独眼龙的消息,那一战,不远了。

评论(1)
热度(48)
  1.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Alice&Duck | Powered by LOFTER